2017年4月30日 星期日

今日主題:為什麼我們愛看偶像劇?

              當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正要親親的那一剎那,心中總是也感覺蹦蹦跳的!男主角迷人的雙眼,流露出一股電力,透過螢幕,把帥氣又有魅力的一面表露無疑,女主角總是會嬌羞的閉起雙眼,輕啟嘴唇,等待親親的降臨,男主角慢動作靠近,一步一步的配上浪漫的音樂,把嘴唇輕碰上,攻陷女主角和觀眾的心。
    浪漫的愛情故事,總是令人著迷。當我在看偶像劇時,常常把自己當成女主角,悠閒的在電視裡跟男主角談戀愛,沒有其他煩惱,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而且他也正一心一意的喜歡我,順著劇情一起經歷驚心動魄的場景,可以說是一種娛樂,也是放鬆,拋開現實的不愉快,專心的關心劇中角色的發展。在偶像劇裡找到平日裡無法感受到的那種浪漫,填補日常生活的空虛,我想這就是愛情故事為什麼會永不退潮流的原因。把帥氣男主角當成是自己的男友或老公,生活在粉紅色泡泡當中,總比面對都沒有男友的狀態都好。
    小說的題材也是,常常是愛情題材站上排行榜的尖端,甚至有著十八禁的畫面更讓人喜愛。我思考著我寫的小說,好像也是老是在探討愛的問題,但對於這個問題,永遠無解,作為人,我們老是在追求愛,不斷的在尋找,用盡各種方法來分析它,但它好像小老鼠一樣,一被我們看到尾巴就會迅速的逃走。倒至我們越追越急,越追越疲憊。這次我想試試看用不同的筆調讓它自己來找我,不要急,一步一步的探索字句的每個角落,緩緩的感受愛情的存在。
    愛情的小說,像是主流市場,讓人不去寫它都不行,畢竟這和我們每天關心的事物那麼有關,找到一個人,或者你想要很多人也可以,好好陪伴,好好的一起變老,這就是最終我們看愛情小說想要得到的吧。

「青春期就是我們不斷追尋如何生活的過程」,本書即將進入戀愛章節!
5/1晚上8點準時更新,歡迎大家前來閱讀(本書刊載於popo原創)~

獨家預告:                                        
他悄悄的靠近我的耳邊,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說:「沒有我的允許,妳不准走。」他的唇帶有力道的覆蓋上來,一股我從來沒嚐過的煙味蔓延在嘴裡,停止不住顫抖的我的身體,只有緊貼鼻尖的空隙可以呼吸,他強而有力的手臂緊撐在我背後的牆上,無法對焦的視覺,讓舌尖的觸碰更加敏銳......


5/1晚上8點不見不散!(啊...今天我又晚了一點)

2017年4月29日 星期六

開更碎碎念+今日主題:有勇氣的人

        第一次在popo寫作,沒想到那裡的作家都那麼年輕呢,感覺自己好像很老,呵呵~最近其實都不知道要寫什麼東西,在部落格上貼的都是半年到一年前所寫下的。目前的構想,部落格內大概會放一些較私人性的隨筆、極短篇小說,短詩之類的,筆風跟方向都還在試水溫,希望大家會喜歡囉~各種題材我應該都會嘗試看看,看看自己比較適合或擅長怎樣的題材。謝謝大家過來看喔~

        今日主題:有勇氣的人

        常常看到會有人在網路上發表自己對某些事件的一些看法,不論他們和我所支持的立場是否相同,我都覺得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是非常勇敢的,一方面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能會遭到別人惡言相向的攻擊,另一方面,如果跟大家的想法都不相同的話,就會很容易被排斥的。但社會當中,就是需要多元的聲音,才能讓我們更加了解不同人的立場和思考方向吧,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部落格每天晚上10點準時更新喔~謝謝大家(今天晚了一點的說)

2017年4月28日 星期五

美和之鄉。第九章(完)

從井底深處升起的焦躁感,隨著越發緊縮的手,如同一條大蛇盤繞而上,意圖將我當作飯後點心。
我沒有辦法動,只能直視前方所發生的一切,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眼前的男女在純白的雲朵上,赤裸著,小水珠組成的雲霧包圍著他們,說話聲停止下來,房間的空氣像是突然被人抽成真空狀態,女子的嘴似乎在喊叫模糊不清的字句,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男子並沒有注意到,只是閉上眼睛,享受一切。

「妳看看,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喔。」後方冰冷的聲音,以男子低沉的聲線說著。
「什麼?」我略略從唇間吐出不像聲音的空氣,以極度微弱的聲音說,像是從腹腔內發出的腹語。
「一切就像是隨著齒輪的運轉自然的發生,就跟世界萬物一樣,仔細的看,還會發現那是昇景的臉呢。」
「怎麼可能?我怎麼看都不像。」
「就像反覆在水面浮沉,永遠沒有真相,只有雲霧撥開之時。」她文不對題的說。
「妳太誇張了吧,什麼真相不真相的。」
「所能做的,只有等霧散去而已。」她說。
腳所站的地方漸漸變得雲朵般柔軟。
沒錯,我們都只能等霧散去而已,她輕聲的在我耳邊呢喃,像是迴繞不去的鬼魅之音。

房間裡頭的電視自動開啟,放送著介紹熱帶雨林的紀錄片,老舊的螢幕模糊不清,只剩下聲音是清晰的,不同的樹種一一站在攝影機前,被主持人介紹,像是森林的聯姻大會,由我們這方挑選,什麼是適合的,合的了胃口的。

我們都以為最適合自己的,從來沒出現,卻不知道長時間陪伴在身旁的人,就是最適合自己的人,好像每個人都懂的道理,輪到自己時卻逃不出漩渦,而不斷往下沉。
我們都是知道真相的,只是願不願意面對而已。
心中有個從草原上吹來像微風般微弱的聲音對我說。

我沒有望向你的眼睛
只是看著一旁枕頭的橫條紋
模糊的白
洗潔劑的味道
世界在晃動
叫我抱緊你
卻抓到一片虛無
比空氣更不如
有意無意的推開
緊繃的像弓
嘴裡吐出的隻字片語
都呢喃不清
眼淚遊走在身體間
不會如同愛撫
我哼出艾爾葛柏頓的歌曲--雲朵之上。
輕鬆的音調,像是羊群從山上奔馳下來。
鏡子的框架像是攝影機的邊框,而我是MV的導演,只等我一聲令下。
隨時撤換男女主角,隨時更改劇情,主導實驗性的小劇場。

有人輕輕拍了我的肩,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我回來了。」他說,手上還提了早餐的袋子。
「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況且我在等著看好戲呢。」
「電視嗎?我也覺得那部電影蠻好看的,等下一起看吧。」
「什麼電視,我說的明明是那裡。」我指向鏡子,卻只看見一隻指著我自己的手。
「哪裡啊?妳在說什麼?」他一臉狐疑的看著我說。
「剛剛明明在的。」
我走出去,看著床鋪,彷彿只要再看久一點,剛才的男女就會再次現身。
「什麼都沒有啊,是不是感冒啦,等下我帶妳去看醫生。」
他也跟著我走出來,被封住的入口敞開了,沒有被人敲碎的痕跡。
「不是,你到底是誰?」
「我是熊啊!妳忘記啦,昨天我們在居酒屋認識的,妳還因為我的名字嘲笑我好久,妳啊,宿醉很嚴重吧,來喝杯茶解解酒。」他提著兩大帶的塑膠袋,笑笑的對我說。微微凸起的肚子,像是和藹可親的熊。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唉……我最討厭妳們這種喝酒就忘事的女生了,每次都要解釋老半天,甚至有些還解釋不通,直接走人,女人啊,難搞。」他嘆口氣,邊坐在床上說。
「什麼意思妳們?說我難搞,你自己才難搞吧,某名奇妙跑出來,現在倒反過來說我了。」
「行……是我的錯,坐著吃東西吧,話別這麼多了。」
他拿出雙人份的三明治和豆漿,把其中一份遞給了我。
我咬下了第一口,卻有點反胃。
靈魂被一陣撕裂,裂開如黑洞般深邃的大洞,所有物質都往這裡吸附,像被誰拿走了什麼一樣。
兩腿間明顯的酸痛,嘴唇不明原因的腫痛。
我瞄著正在盯著電視看的稱為熊的男子。
他大口吞嚥三明治的模樣,像是飢餓已久的熊,貪婪地張開最大限度,網羅獵物。
我沒有任何印象,我連居酒屋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
他穿著黑色短袖上衣,牛仔褲,眼睛並沒有看向我。
「我什麼都沒有做喔。」他一面喝著豆漿一面說,還因為嗆到而咳嗽了幾下,但不影響話語的真實性。
「嗯。」我說。
「昨天啊,我才親妳一下,妳就昏倒在床上,像是休克一樣喔,真的把我嚇死。」
「是嗎?」
「是啊,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跟我說吧,我在想妳是不是有親密關係過敏症。」
「什麼是親密關係過敏症?」
「我遇過的很多女生都有啊,因為對於親密關係的極度恐懼,身體自然產生一種激素,刺激腦部,進而引起全身的過敏反應。」
「有這種病?」我一臉狐疑的問。
「可以上網查查看啊,不然怎麼解釋妳的狀況,我是不會怪妳啊,因為妳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從遙遠的地方走來,腳底下就是一望無際的深淵,我看著熊,就想到那樣的畫面。
電視上的畫面依舊是蓊鬱的森林,卻有隻模樣怪異的白鳥穿梭,過度肥大的腦袋,血紅色琉璃狀的眼眸,稀疏的羽毛,像是在混濁泥水裡打滾過般的骯髒,平常人絕不會想輕易靠近,只要看過一眼,就會像被詛咒,渾身都不對勁。
它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像是一個女子,在深夜裡遇見神色詭異的男子,被突然襲擊。
「這隻鳥還真怪啊。」他厭惡地看著說。
「是啊。」我說。
那聲尖聲,轉動了空氣中隱形的齒輪,風開始流動。
「我送妳回去吧。」他說。
「我不想回去,我寧願在公園的長椅上過夜都不想回去。」我說。
「別這樣。」他試圖勸勸我。「這樣吧,我把你送回我們相遇的居酒屋,妳自己決定要不要回去吧。」
「好。」我以平平的聲音說。
「要把貓子帶回去嗎?」他舉起放在一旁的塑膠籠子,裡頭有茶色的小貓喵喵叫。
「貓子?什麼時候有貓子?貓子不是人嗎?」我驚訝的說。
「不是妳把貓子帶來的嗎?妳忘啦。」
「是嗎?」
「是啊。」他拍一拍籠子的頂部,貓子發出尖銳的叫聲,像是要衝破籠子,對我展開攻擊。
「我覺得啊,妳不必都覺得自己不好,其實跟有人喜歡酸,有人喜歡甜,有些人喜歡又酸又甜一樣,貓子不是不喜歡妳啊,只是牠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啊?」
「可是我討厭牠啊,牠根本就不喜歡我,還要裝作沒什麼似的,討厭就說出來嘛。」
「有啊,牠表現出來了。」
貓子對我露出尖銳的牙齒,微微的露出牙齦,像我是曾欺負過牠的人,要咬我一口報仇般。
他把籠子交給了我,另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信封泛黃,封口像被重複打開又再封起來般,觸摸的瞬間感覺到一股濕氣,像是摸到長在潮間帶的青苔般詭異,紙上還有像沙子的粗粗的黑色顆粒。
「昇景要我給妳的。」他說。
「你也認識昇景?」
「是啊,我跟他認識很久了,他常常跟我說妳的事,你們一起做過什麼事我大概都知道啊,當然不知道細節啦,細節他是從來不會說的,你們吵架的時候他也常常找我出去喝酒呢。」
「是這樣啊。」
「是啊,所以啊,別在逃了。」他溫柔地輕聲說,像對待一隻濕淋淋的小貓。

我打開信封,信紙被水浸泡過般,在邊緣的地方有泛黃的水漬,輕輕的飄來海的氣味。

給貝琦:
很開心能夠把信交與妳,在妳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到美和去了吧,請不要來找我,縱使妳知道那裡是哪裡。
海的這端清澈、透明是妳最喜歡的樣子,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妳還好嗎?我把貓子留給妳,想留給妳我們最後的回憶,我不知道怎麼說妳才會諒解我,只好透過信的方式。
人本來就是自己一個人來,自己一個人走的,所以不要擔心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當中,有太多繁雜的事物遮蔽了眼睛。海浪可以把我們吞噬或把我們引領到另一個方向,但其實重要的不是海浪,而是妳啊!貝琦,海流怎麼走那是海流的事,太陽怎麼運行那是太陽的事,妳又怎麼能夠,想代替海流或太陽呢?那些擁有徵兆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徵兆而已,又怎麼能代表真相呢?
說到這裡,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懂,我們曾經歷過的事物都粉碎在一起,沒有辦法分清。

PS.請別為難熊吧!

他這樣寫道。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呢。」我對熊說。
「是啊,他是再也不會出現了吧,現在妳看到的有只有信而已。」
他指了指信,那紙脆弱地好像只要輕輕一彈就會破,像書法專用的宣紙。
昇景的字跡凌亂,幾滴墨水落在停筆的地方,感覺上像想了很久才寫出來這些。

「沒有,貓子就代表他啊。」我看著那籠子對熊說。
「不是吧,他上面不都說了嗎?他說他把貓子留給妳,當作我們的回憶,不是當作他啊。」
「有什麼差嗎?」
「有啊,貓總不會變成人,人也不可能變成貓,這像是只有在夢裡存在的事情吧,總而言之,貓子不可能是代表昇景的意思。」
「可是,我就是想要牠代表昇景啊,你又管的著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養著不就會天天見面嗎?天天見面的話,就會一樣想著,就像別人不是都說,分手以後要把對方的東西收起來或丟掉,是一樣的意思啊。」
「可是我們又沒有分手。」我說。
「是沒錯,沒有在一起,哪來的分手,不過剛剛我說的話,其實跟分手沒有什麼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
「妳真是夠了啊。」

窗外來了一隻模樣怪異的大鳥,就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過度肥大的腦袋,血紅色琉璃狀的眼眸,稀疏骯髒的羽毛。
像電視裡那樣難聽的尖叫著。
「走開。」熊一面對牠揮手一面說。
我穿起衣服,綠色的纖維,像有無數隻藤蔓攀附在我身上,從手指尖像蟲子般蠕動至我的手臂。
「好噁心。」我說。

鳥沒有飛走,牠只是盯著我看,透過玻璃,透過空氣,牠鮮黃色的鳥嘴微微的抿著,眼神輕視的看著我,彷彿我是隻趴在地上讓人厭惡的蟲。
「不是的,我不是蟲。」我對牠說。
「妳在跟誰說話?」熊說。
「沒有。」
我不想告訴他,我看到了什麼。

回到醫院裡,遇見熊和收到那封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躺在床上,一切都鬆散開來,原先輕飄飄的骨頭和氣息也都沉澱。
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不清,再多的雨水似乎都沖不走那片薄膜。
我累了。我對自己說。
謊言啊,謠言啊,欺騙啊,類似的語言,都聽累了,也說的累了。
真的假的也不再重要了。
那如夢似幻的影像,老實說,我也都不再在乎了,他們要怎麼說,就怎麼去說吧。
那些細碎的風的語言,在背後窸窸窣窣地響著,想聽清楚,卻又被隔絕在外,令人煩躁的白色噪音。

電視的主播以字正腔圓的口音,報導新聞快報。

今日警方在美和鎮的海邊,發現兩具浮屍,五官皆以被海水泡爛,無法辨識,若有失蹤的親友,請至美和派出所備案。

我望著天花板,雪白的毫無瑕疵,我知道那裡有一片海,潔白的沒有任何名字。

美和之鄉。第八章

一連串更爆裂的破音聲,和尖叫,從話筒的地方炸出來,像是有火花一樣,刺傷我的耳朵。
「我說了,他不在這。」我以最大的音量吼回去。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茶色的小貓抓著我的褲腳,喵喵的叫,飢餓的雙眼和骨瘦如柴的身軀讓人憐愛,背上似乎有皮膚病造成部分區域脫毛。
我站在那觀察了一個小時,看看有沒有母貓的蹤跡。
高速公路上無數的車奔馳,像流逝的時間,不再回頭,那些甜蜜的時光,彷彿蒙上一層陰影,臉都漸漸模糊起來,我知道他還在那裡,如同星星一樣的閃耀,只是他不再屬於我,光芒也將照耀別人,他將帶給她溫暖,就像他帶給我的一樣。
事情總不會像自己的想的那樣順遂。

沒有母貓回來。
我從人行道上拿了被棄置的紙箱,剛好可以抱在胸前的大小,把牠引誘進去,抱在懷中。
當時的我,卻不知道這是一切惡夢的開始。

從獸醫院回到家裡後,家裡被慘淡的雲霧圍繞,像下過大雨般散發霉味,我打開紙箱,牠害怕地縮在紙箱的一角,用畏懼的眼光看我。
「不用怕啊。」我對輕聲牠說。
牠的小腳蜷曲在一起。
「先吃點東西吧。」我說。
我泡了些貓奶粉,倒在盤子裡,擺在紙箱的外面。
夜晚裡,牠不斷發出哀號,像是哭泣的聲音,小聲地從紙箱裡傳出。

牠不斷發抖著,我多放了一條毯子進去,確保牠足夠溫暖。
打開電腦,我上網搜尋如何照顧和餵養小貓的資料,但那些文字像是阿拉伯字的難懂,螢幕在我面前扭曲,散發淡淡的彩虹旋光,又是那股抽離感,隱隱約約的躁動在心中,想把整個桌子一推而翻的衝動,我的手已經不再是我的手,腳也像是失去了控制。

看看小貓或許會好一些,我這麼想。
黑色的淚從牠眼角滴出來,像濃稠的墨汁。


現在我站在舊公寓的頂樓上,張開雙翅,就像即將翱翔天際的灰鶯,水泥地的石塊,被我重複踩踏的只剩下不完整的碎屑,碧海藍天就在不遠處,向前望著,但願不是海市蜃樓卻像是海市蜃樓的地方。

人們總會茫然自己所作的決定究竟是對或錯,然而命運像早就註定的急轉而下之後,才能夠眼睛突然一亮的認清前方的事實。
我想大家都是如此。

我又回到了原點,一切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一樣,同樣的風吹散了同樣的眼淚,我像是努力跑了好久的步,卻什麼都沒得到的小孩那樣失望著,前方那一直等待我的糖果,得知我即將趕到的消息,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望著樓下的公園,幾棵快禿光的大樹,和被人踐踏到只剩下零星幾處茂盛的小草群,形成強烈對比,那裡還有一家外表看起來年久失修的餐廳,被許多張長椅圍繞著,見證它曾經風光一時,人聲鼎沸的模樣。有一對父母正推著一臺嬰兒車,延著蜿蜒的小路,輕聲低語著。

「我們又回到這裡呢。」哈娜從不遠處,以只有我能聽的到的音量說著。
跨過了地上水泥碎屑,她走到我的身邊來。
「是啊。」我說。
「妳覺得怎麽樣呢?」她說。
「一切都沒有變。」
「對啊,照理來說,不是應該可以結束了嗎?」
「我想這不會有結束的一天,除非我真正的死掉。」
「可是這樣真的很讓人困擾呢。」
「怎麽說?」
「明明想要好好解決一件事情,讓它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努力了老半天,才知道根本不可能。」
「是啊,很令人沮喪吧。」
「不管怎麽說,我覺得不一樣的可能不是事情的樣貌。」
「不然是什麼呢?」
「像是蝴蝶效應細小的變化,細微到沒有人能看見,要等到時間將一切擴大後,才能看清楚變化之後的樣貌。」
「也是,可是現在的我們只能等著嗎?像是傻子一樣的等著?」
「當然不是。」

我快步走向通往樓下世界的那個門,想證明什麼。
卻發現門被鄰居雜七雜八的大型家具堵住了。
「該死的。」我說。
我連門把都碰不到,全都像是垃圾堆一樣的廢棄物。
「我就說吧,根本不可能,還在那裡癡心妄想。」
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夠了妳,什麼事都沒做就不要在那裡說風涼話。」
我反覆察看四周,尋找任何可能的出口。
但角落不是蜘蛛網,就是破舊的打掃用具,沒有任何往下的通道,就連電影裡常見大樓的通風管也沒有。
渴望不可能存在的存在是令人最悲傷的事了。

我往大樓的下方看了看,冷冽的風從我的臉頰呼嘯而過,像是被賞了巴掌一般,空蕩的街道,以回音呼應我的請求。

哈娜突然大叫了一聲,我轉頭朝聲音的來源方向看了過去。
「這裡有個梯子。」她像是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的那樣興奮的大叫。
我走過去查看。一個幾近鏽蝕的鐵紅色直立式梯子,依附在瓷磚逐漸剝落的外牆上,長度達至街道,風一吹動,即發出,金屬的撞擊聲響,像是骨頭快散架的老爺爺般。
「這可靠嗎?」我秉持著十分懷疑的態度,我不願冒任何可能摔傷致死的風險。
「說來這也是妳自己造成的,如果妳不那麼長久待在上頭的話,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有些事情不是靠單獨自己就能解決的。」
「我懂。」
「話說小提琴男的事情也一樣,我想如果他能懂的話,就不會連是現實還是夢都分不清了。」
「妳覺得那是假的嗎?」
「是真是假並不是由我來說,對他來說是真或假才是更重要的。」
「是這樣嗎?」
「當然是啊!」
她先把一隻腳跨了出去,接著另一隻腳,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猶豫,掌心因而沾上了鐵鏽。

「不過妳覺得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呢?」我說。
「沒有對跟錯,在還沒走到盡頭的時候,一切都無法下定論。」
我也跟隨著她跨過矮牆,像影子一樣,重複她的動作,一階一階的移動著腳步。

「那妳覺得這樣的事有原因嗎?」我問。
「要說原因嗎?肯定是有吧,就像是無數星星,才能匯集成宇宙一樣,人之所以變成這樣子的人,背後一定有無數細小的原因,但那些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就無法說明了。」

過了不久,我踩踏到了人行道上,我思索著「原因」這兩個字。
那像是沉重的迷霧一樣籠罩在我的心上,眼前的世界變得朦朧。
不開心的事物被空氣綑綁,無法隨風流去而逃脫。

我走進一家燈具店裡,五花八門的燈具絢爛奪目,被層層的堆疊的鏡子複製創造更大的空間,深而遙遠,觸碰而不見底。
店員只留下一台看似不起眼的收銀機,年代有點古老的樣子,不見人影。
我看見鏡子裡的那個人,蓬亂的頭髮,憔悴的神情,黑眼圈隱隱約約的浮出來,一套淡綠色的長衣褲,胸前的不明的東西正在躁動著。
我的腦袋像是被打了許多死結,和沾上了厚重的漿糊,僵在那裡,沒有辦法動彈,一切的事物都無法理解,無法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所作所為、和那心跳動的聲音,宛若死寂一般的寧靜,凍結了時間。

室內開始下起了雪,但是並沒有一絲寒氣,像似棉絮的東西,飄落在我的頭髮上,我檢查著我的臉,眼睛,鼻子,嘴唇,皺紋都是真的存在的。
片片的雪花,很快的以細菌繁衍的速度覆蓋住燈具。

一切都似命運般自顧自的轉動著,沒有誰的允許。

在鏡子的那一端,我看見小提琴男淺淺的微笑著。
,哈娜已經消失了蹤影。
「你為什麼這麼做?」我說。
他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讓嘴唇上下開闔。
「因為孤獨使人發狂,讓人做一些失去意志的事情,像被命運安排好的一樣,自顧自的航向另一側的軌道。」
原來他和我的感覺一樣,甚至不謀而合。
「命運、自顧自的?」我問。我很好奇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沒有錯。」
「難道沒有徵兆嗎?」
「再巨大的徵兆都會被我們自己忽視,像是看穿一棟實際存在的房子,是謊言把它透明化了。」
「好像有點懂了。」我說。

鏡子碎裂了開來,碎屑朝我臉上噴濺,我卻感覺不到疼痛,溼黏的液體從各處流出來,我不在乎。
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
那屋子像是要崩塌一般,地板和燈具都在搖晃,像是哭泣的顫抖,不斷抽泣,一次比一次更為劇烈。
最終,任憑房子垮了下來。
被壓住的我,宛如被巨人的腳掌踩過。

我在雲朵裡醒了過來,柔柔軟軟的,像剛出爐的棉花糖,躺在用雲做的枕頭上格外舒服,整個人輕飄飄的。

一翻身,卻看到旁邊有個床頭櫃,甚至還被擺了電子鐘,閃爍著紅色的不祥光芒,我爬起查看,一旁的信紙印上了「香格里拉酒店」的字樣,配合著東正教洋蔥式建築的logo,在空白的地方,有人用鉛筆寫下「去去就回。」字跡潦草,我看了三四次才意會過來。
這是誰的字?
我沒有跟任何人來酒店吧?
怎麼會這樣?
我往被子裡的身體看了看,居然是裸體的。
衣服被散置在前方的沙發上,鮮紅色的內衣褲,一件罩袍式的黑色絲質睡衣,那根本不是我會穿的衣服,我的衣服一定被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我像是無頭蒼蠅在房間尋找。
我拼命的回憶發生過的事情,但無論怎麼想,只記得,我被壓住了。
四肢癱軟的在床上放鬆身體,到處都沒有綠色衣服的蹤影,釘在天花板上的鏡子清晰地反射出我肌膚的狀態,乾燥粗糙,眼神空洞,像是被丟進洗衣機裡的貓咪,過度驚嚇,沒有辦法回神。

毫無預兆的一股嘔吐感,從舌根竄上來,我趕緊跑到廁所吐到馬桶裡,一團一團毛髮似的髒東西,伴隨著暗黃色濃稠的痰,衝擊我的世界,腦海中嗡嗡聲像有無數蜜蜂徘徊。
吐完之後,感覺還是很糟糕,我趴在馬桶上,虛弱的沒有辦法說話。

浴缸裡,發出了嗚嗚的喊叫聲,我靠近一看,卻什麼都沒有,裡頭水大約八分滿,澄淨的如隱密山林的湖泊,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波動著,細小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牽動空氣的某部分,拍打浴缸內部。就在正中心的位置,有個小型的漩渦。

我觸碰那漩渦的瞬間,嗡嗡聲停止了,彷彿時間被人控制,上一秒的流動,因為某種透明的物質,被阻絕在另一端,沒有辦法順利的再進行下去。

浴缸裡的水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的消失,連排水口也像是沒有許久使用。

浴室門外傳來一男一女的嬉鬧聲,我正要走出去查看,卻發現,竟然沒有門,原本的門被與牆壁同色的瓷磚取代,我仔細的摸索每一塊瓷磚,但沒有縫隙,唯一的出口,只剩下頭頂大約只有大腿粗的抽風機。
男女的音量越來越大,像是緩慢的被人調大聲,鏡子裡似乎有人影在移動,變得如同雙面鏡般,可以看見另外那端,正有男女,在床上嬉鬧著,不像一般情侶,像是不認識對方的兩個人在玩一場遊戲,他們各自拿捏著界線與分寸,卻又試圖突破極限,手在彼此的身上游移,不帶有一絲情色或性的念頭,只是需要或渴求彼此的溫度,那跟慾望是沒有關係的。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雙手從背後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直視前方,沒辦法轉頭,眼角瞥見,那雙有如枯枝的手,暗沉的皮膚浮現深淺不一的咖啡色斑點,冰冷掌心透露邪氣,像是整個頭被套入塑膠帶,被迫吸取腐爛的氣味。
我知道她是誰。

美和之鄉。第七章

地上碳粉的腳印,像是成年男子的尺寸,延伸到另一邊的門口,凌亂沒有秩序,散落在四周的衣物,隱藏花瓶的碎片,我尋著那些腳步走到樓梯口,碳粉也就持續延伸,我多走一步,它就多複製一步,拿起放大鏡,福爾摩斯也看不出是怎麼做到的,就像被施了魔法。
昇景走在我後頭,牽起我的手,我們像兩隻小貓,逃離風暴的現場。


長的像貓的女人與我擦肩而過,那是住在樓上的舊鄰居,桃紅色亮片迷你短裙、鮮紅色的十五公分高跟鞋、手環大小的K金耳環,晃動時像有兩個小人倒掛著跳體操,手上提一打啤酒,炫耀地向我示威,宣示主權。
她臉上得意的笑,我看了都覺得噁心。
茶色的頭髮和圓圓大大的眼睛,就像那隻貓。
她越往樓上走,樓上傳下來的笑聲就越大,伴隨搓洗麻將的聲響,一群人聚會在一起談笑的樣子,高跟鞋敲叩水泥地的聲音,淹沒在其中。
灑滿碳粉的腳印,跟著她後面走,像背後靈。
「碰」的一聲,大門關上所有的歡笑聲,把愉悅的聲響都鎖在裡頭,拒絕與別人分享。
隔在門外,我只聽到從家裡傳來的啜泣聲,支離破碎的言語,迴盪在空氣中。


一回神,我正在布德烈餐廳坐著,隱密的小包廂裡,跟外界隔著一片的粉紅色的珠簾,木頭製的椅背讓我腰痠背痛,木頭桌上放著用玻璃杯裝的香草冰淇淋聖代,有些冰淇淋已經化為液體從杯口滑落下來。
我說怎麽走到這的?我不是在街上嗎?
「我把妳救起來的。」哈娜說。她坐在我的右手邊,沒說話的話我根本沒注意到她,只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的身體像是染上什麼怪病腐爛著,發出陣陣的臭味,面容卻還是光鮮亮麗,但看的出來比平常還多撲了好幾層的粉,她靠著椅子坐著,雙手垂下來,沒有什麼力氣的樣子 。
「救我?為什麼要救我?還有妳怎麽了,怎麽變成這樣?」
我看著她變成這樣,心裡非常的著急,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從脊髓涼了起來。
「不要像我這樣,死的太早了啊。」她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我要靠近她的嘴邊才聽的到。
「我沒有要去死啊,我只是在街上走著,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妳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可是真的沒有啊。」
「是嗎?」
「是啊,了結一切不代表就要死啊。」
「那妳看著晚上的海又算什麼。」
「沒錯,我承認有過這念頭,但沒有真的要做的意思。」
「隨便妳怎麽說,不要讓警察找到我就好了。」
「警察幹嘛要找妳?」
她沒回應我,但她的表情讓我覺得我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周圍細碎的談話聲都在取笑我。
每一個藏在珠簾外的面孔,談論著只專屬於我的事情。
又來了。輕柔的音樂再也蓋不住那細碎的聲音。


我大口大口的吃著冰淇淋聖代,冰涼的感覺直衝腦門,但我不在乎。過不了幾分鐘,全被我吃下肚,食物全佔據在我的胃裡,漲的人不舒服。
我想,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哈娜在旁邊奄奄一息的模樣。


「別害怕。」小女孩說。她掀開了珠簾走進來。「我會跟妳一起。」她輕聲的說,揚起大大的微笑,像個溫暖的小太陽,四周彷彿有一圈耀眼的光輝,把小手包撫在我的手掌心中。


我放任我的身體自由。
不斷下沉,月亮隱隱約約浮在水的另一端,我像是一根羽毛,輕柔的飄向底部,背後有隻巨大的溫暖的手,用棉花包裹著我,像是母親輕撫孩子。


沉到了海底,周遭一片平靜,像是我原本就從這裡出生一樣,舒服自在。遠離了陸地,我們迎向自由。小女孩在我的懷裡,幸福的笑著。
「終於。」我說。
「是啊。」小女孩說。
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很慶幸的是,一切終於結束了。這件事比任何事都值得慶祝。
陸地上所有的不愉快都會被海水洗淨,最終露出赤裸的真實的模樣,如稀有珍珠一般的純淨,在陽光下閃耀著。


「什麼也逃避不了的。」我和小女孩同時說,像是喃喃自語。
閉起眼睛,我看見一片新天地。
那裡沒有痛苦,只有大家歡笑的聲音,有人向我招了招手,喊我過去。
再見了,昇景
再見了,哈娜
再見了,小女孩。
我聽見火車的轟隆隆聲。
再見了,美和。
四周響起柔和的旋律,像是小提琴男悲傷的即興創作。


不,不對。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來不及了,我想。
我揮舞著四肢,卻像綁上沉重的鉛,難以揮動,我嘗試呼吸,口鼻被嗆的撕裂心肺的疼痛。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我的位置了,我能做的只剩掙扎,掙扎在痛苦之中。
我像是被吞噬在漆黑之中,被遺忘。


前方有一個人,穿過漆黑厚重的海,筆直的朝我游來, 面目模糊,身影也如影子般不清晰的忽明忽暗。
「妳好,我是奧里。」他說。他不規則的變動著,像是下一秒就會出現新的樣貌,不再是人形。
「現在我是向妳告知妳的最後一項權利。」他繼續說。邊講嘴巴還冒出陣陣泡泡,像是人魚一樣。
「什麼權利?」我說。我用幾乎耳語的音量說。喉嚨仍疼痛,但他似乎聽得很清晰,不需要我說第二邊。
「知道一切真相的權利,毫無掩飾的看清事實。」他說。
「怎麽做到?」
「變成影子,任何人將看不到妳,聽不到妳,只能在一旁靜靜的觀看,所有的事物都不在與妳有瓜葛,當理解一切之後,妳會在回到此地。另外妳可以選擇任何當任何人的影子。」
「這麼酷!」
「請妳慎重考慮。」
「等等,也就是說,如果我變成昇景的影子,發現昇景是喜歡我的,但是也不能在一起了對吧?」
「是的,沒錯。」他的嘴角不自主的抽動。
「那這樣有什麼意義呢?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人本來就無法把另一個人的心剖開來看清楚,就算是自己的也不能,就像我們有時候不能完全理解自己一樣。所以說就算這一刻是愛的,有可能下一刻就變了,事物瞬息萬變。」
「那這樣根本就沒差嘛!」
「是的,沒錯。但是如果妳能放下心中的懷疑跟擔心,而去正視它的話,我想就能好多了。也就是說,打開心去接受。」
「很難吧。」我說。
「不會啊,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鬼才信你話。」
「鬼不會信的,因為鬼不用呼吸嘛!妳想想如果一個人長久的憋氣,會變怎樣?肯定會死掉,就跟溺水一樣。」
「好像有點懂了。那你是影子嗎?」
「是的。我沒有選擇變成誰的的影子,於是我就是我自己的影子。」
「可是你想得到的真相是什麼?」
「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我的工作是處理別人的問題。」
「是喔!」我驚訝的看著他,他並沒有因為靠近而變得更清楚,就像過度靠近某個人,卻得到失真的他一樣。
「那妳決定好了嗎?」
「好了,我想回去,不想當什麼該死的影子。」


我可以感受到炙熱的陽光燃燒著我,照的我眼睛發疼,睜開不開眼,浪花匾不斷拍打我到腳趾頭,輕聲的喚醒我。
奧里已經消失不見。
我又回到了美和的岸邊,小螃蟹從我的手上爬過,有些細小的搔癢感。
又是晴朗無雲的天空
臉上佈滿沙粒,舔了舔嘴角是鹹的。


我窩在昇景的懷裡。他像是原本就存在在那裡,伸手就觸碰到他溫暖的體溫。
小女孩在一旁用手指畫著沙子,一些沒有意義的幾何圖案,十分無聊的表情,裙擺下端圍繞一條帶狀的溼溼的沙,隨著一波碎浪又再濺溼,赤裸著小腳。
「妳不怕他再對妳冷淡嗎?」小女孩說。
「會啊。」我說。
「我實在不明白,如果一個人喜歡妳的話,怎麽會對妳冷淡。」
「妳好像太過成熟了呢,居然煩惱這種事。聽起來或許像在為他辯護,但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許多令人煩惱的事物,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而已。對方正在經歷悲傷的事也不一定。」我答。
「好像有點道理,那要怎麽確定對方究竟是不喜歡妳了,還是有其他的事?」
「問問看啊。」
「這種事怎麽問的出口。」
「不問就會就會憋在心裡吧,問出來都雙方都好。」
「如果我們都做的到,就好了。」
「是啊,就好了。」
昇景像是蠟像館的蠟像一樣,什麼都沒有說,眼睛直盯著海的另一端。
我抱緊昇景像是擁抱最後一絲希望。


我一個人走在街上,街上的人往來眾多,像是要趕著去某地快速的行走著,我赤腳站在水泥地板上,腳底有些冰涼,風陣陣的吹來,似乎在美和之外的真實之中,我突然領悟了一些事情,就像在深海中找到巨大貝殼,且發現裡頭有寶貴的珍珠一樣。
我小心的捧在手裡。
當兩個心越靠越近的時候,我所感覺到的只有隨著增長的不安和害怕而已,沒有辦法沉浸在喜悅之中,那種感覺像是生根一樣,在心中無法去除。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那是想太多,但其實我知道並不是,那是像被某種灰暗的東西籠罩一般,只能隔著一層霧濛濛的紗,看著外面,所以世界自然得扭曲成歪斜的模樣。很遺憾的是,當一套上這個紗時,就不再能輕易的拿下,灰暗的霧濛濛的世界被當成真實的世界,躲在紗後的那雙眼睛,就輕而易舉的相信世界並不會有另一個樣子。
我想我就深陷在之中,像誤入叢林沼澤坑的不知情的人,越掙扎,下沉得越快,那堵在胸口的濁泥壓迫得使人呼吸不過來。
不過好險的是,我清楚的意識到了。
人潮迅速的從我身邊走過,像是閃避道路中的分隔島。


昇景從人群中走了過來,他臉上充滿擔心的表情,讓我心疼,他像是耀眼的那一顆星,我的目光自動搜索到他的存在。
「妳跑到哪裡去了?我很擔心妳。」他推開人群,跑到我面前對著我說。
「我哪裡都沒去啊。」我說。
「整個醫院都找不到妳,不過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像是跑了全程馬拉松般的喘氣著。
「如果有哪個非去不可的地方的話,那我希望是你的心裡。」我說。
他沒有回應,沉默下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或者是說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不願承認。
「很難做到的喔。」他打破了沉默說。
我們像被籠罩在玻璃罩之中,外頭的聲音只剩下真空的靜默。
「我想我可以試試看的。」
「是嗎?為什麼呢?」
「這個世界上有好多東西最終都會消逝,但在眼前的你,是我現在最想珍惜的事情,就這麼簡單。」
「或許會讓妳失望也不一定喔。」
「是啊,我知道。只是我想再怎麽逃離的話,最終只會重複循環而已。」
「是啊,但妳沒事就好了,真的。」他說。


他牽起我的手,我們在星空下漫步著,從人群的主流中,走向一條羊腸小徑,曲曲折折的看似沒有盡頭,心漸漸的平靜下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我知道這或許不是一輩子,但我很慶幸你陪我走這麼一段路。」我說。
「不客氣。」他說。
彷彿他會這麼說。


我在一個潔白無比的房間中醒來,每一件物品擺設,都像是量身打造一般完美契合,同樣的色調,難以分出哪裡是櫃子和桌子,從窗外透過來寧靜的陽光,照耀在我的臉上,卻不會刺眼,暖意從臉頰蔓延到全身。


我想伸手觸摸盤旋在陽光裡的細小灰塵,卻發現雙手被禁錮住,扣在床兩側的欄杆。


一瞬間我想起從前的事情。
那天我們一起去遊樂園玩,在車上一路上我開心地跟他說各式各樣的笑話,黃色的,不是黃色的,但他表情凝重,沒有笑,也没有回應。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收音機的音樂凝結在半空中。
「怎麼了?」我說。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前方的道路。
「怎麼了啊?」我再問一次。
「我累了。」他說,依舊沒有表情。
他把我放在遊樂園的門口後,就開車離開。
我哭了出來,眼淚像無生命意識地落下,滑過臉頰,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人群從我的面前快速通過,他們用斜視的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像我是赤裸裸的站在那裡。
爸爸媽媽帶著小孩,手牽著手的情侶,一群嬉鬧著穿著制服的國中生,全都有伴,我低著頭,讓髮絲半掩著臉,瀏海低垂垂地蓋過眼睛,彷彿這樣就不會讓人認出我是一個人,而且是被別人拋下的一個人。
我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只是像路燈一樣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我的手緊握住朋友招待的雙人票,上頭印有遊樂園的吉祥物,但卻是怪異的兩個生物,一個長的像人,又長的像河童,穿著紅色的絲質睡袍,另一個頭上長了灰色捲曲的角,黑黑的長滿皺紋的臉,癟著嘴,有一雙長了蹼的腳,只有豹紋的獸皮圍著下半身。
還真是歡樂又怪異的氣氛啊,我心裡這麼想。
我走進剪票口,出示雙人票。
「小姐,不好意思,這是雙人票喔,得兩個人一起用才行。」剪票的小姐穿著遊樂園的制服,燦爛的笑著對我說。
「一個人不能用嗎?」我看著那張票說,上頭的到期日寫著今天的日期。
「這個……是上頭規定的事情。」
「是嗎?」我淺淺的笑笑的著說。「原來一個人就不能進去啊。」
「是這樣子的,因為搭配了飯店的雙人房方案,還有情人節的特別企劃活動,一個人的話恐怕不太方便。」她說。
「是這樣子啊,沒關係,這張票就送妳吧,反正也用不到了,妳下了班還可以去飯店玩玩。」
「這個……」
「不想要的話也沒關係,可以的話順手幫我丟了吧。」
我把票塞進她的手裡,轉身走了出來。
雲霄飛車俯衝而下,遊客發出尖叫聲,細碎的水花噴濺在我臉上,搞不好還有人趁機吐了口水。
一路上,我走回家,身體好像輕飄飄的飄在路上,彷彿靈魂出竅的看著世界。
電話突然響起,鈴聲急促地迫使人要趕緊接起它。
來電的是我不知道的號碼。
我才剛接起電話的一瞬間。
那裡就傳來刺耳的女高音,像是在咒罵什麼似的。
但我的心已經飄到高高的地方去,像一顆氣球飛向天,我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
她自顧自的罵著,沒有等待我的回應。

「他不在這裡。」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