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3日 星期三

雨季

雨季
還會再來
只是
傘已不在
人已不在

聚集的水窪
坑坑巴巴
一不小心
一腳就陷落
泥水飛濺
在臉上
也在心上

拿把透明的雨傘
遮臉
落透明的淚
模糊眼睛
腳下透明的雨鞋
無濟於事

是啊
有那麼一個曾經
我的雨只為你下
而你的傘只為我撐
在冰冷冷的雨季
還有你的肩膀
能依靠

而如今
雨季
還會再來
只是
傘已不在
人已不在

2017年5月2日 星期二

今日「詩」身 DAY :聽說未來是這樣

做著一份為了賺錢的工作
養著一個必須養的小孩
守著一個為了小孩的愛情
為了生活
為了活下去
快樂
早已消失在童年的玩具箱裡

是否要跨進棺材的前一步才能明白
面對現實的我們
其實
都還有選擇的餘地
可以轉寰

2017年5月1日 星期一

今日「詩」身 DAY:當我遇到吸血鬼我會跟他這麼說

喔不!請你別咬下我又粗又多汁的頸動脈
昨日的我油頭垢面
今日的我汗臭滿身
未來的我更立志成為一個不愛洗澡的人
我的血將又油又臭
所以請讓您那美麗,雪白又尖銳的兩顆小牙齒
咬向
右邊露出香肩的時尚妹妹
前方精實壯碩的健身男子
左方前凸後翹的成熟美女吧
新鮮香甜的血液,不等鬼
要咬要快,要咬要快啊!

2017年4月30日 星期日

今日主題:為什麼我們愛看偶像劇?

              當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正要親親的那一剎那,心中總是也感覺蹦蹦跳的!男主角迷人的雙眼,流露出一股電力,透過螢幕,把帥氣又有魅力的一面表露無疑,女主角總是會嬌羞的閉起雙眼,輕啟嘴唇,等待親親的降臨,男主角慢動作靠近,一步一步的配上浪漫的音樂,把嘴唇輕碰上,攻陷女主角和觀眾的心。
    浪漫的愛情故事,總是令人著迷。當我在看偶像劇時,常常把自己當成女主角,悠閒的在電視裡跟男主角談戀愛,沒有其他煩惱,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而且他也正一心一意的喜歡我,順著劇情一起經歷驚心動魄的場景,可以說是一種娛樂,也是放鬆,拋開現實的不愉快,專心的關心劇中角色的發展。在偶像劇裡找到平日裡無法感受到的那種浪漫,填補日常生活的空虛,我想這就是愛情故事為什麼會永不退潮流的原因。把帥氣男主角當成是自己的男友或老公,生活在粉紅色泡泡當中,總比面對都沒有男友的狀態都好。
    小說的題材也是,常常是愛情題材站上排行榜的尖端,甚至有著十八禁的畫面更讓人喜愛。我思考著我寫的小說,好像也是老是在探討愛的問題,但對於這個問題,永遠無解,作為人,我們老是在追求愛,不斷的在尋找,用盡各種方法來分析它,但它好像小老鼠一樣,一被我們看到尾巴就會迅速的逃走。倒至我們越追越急,越追越疲憊。這次我想試試看用不同的筆調讓它自己來找我,不要急,一步一步的探索字句的每個角落,緩緩的感受愛情的存在。
    愛情的小說,像是主流市場,讓人不去寫它都不行,畢竟這和我們每天關心的事物那麼有關,找到一個人,或者你想要很多人也可以,好好陪伴,好好的一起變老,這就是最終我們看愛情小說想要得到的吧。

「青春期就是我們不斷追尋如何生活的過程」,本書即將進入戀愛章節!
5/1晚上8點準時更新,歡迎大家前來閱讀(本書刊載於popo原創)~

獨家預告:                                        
他悄悄的靠近我的耳邊,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說:「沒有我的允許,妳不准走。」他的唇帶有力道的覆蓋上來,一股我從來沒嚐過的煙味蔓延在嘴裡,停止不住顫抖的我的身體,只有緊貼鼻尖的空隙可以呼吸,他強而有力的手臂緊撐在我背後的牆上,無法對焦的視覺,讓舌尖的觸碰更加敏銳......


5/1晚上8點不見不散!(啊...今天我又晚了一點)

2017年4月29日 星期六

開更碎碎念+今日主題:有勇氣的人

        第一次在popo寫作,沒想到那裡的作家都那麼年輕呢,感覺自己好像很老,呵呵~最近其實都不知道要寫什麼東西,在部落格上貼的都是半年到一年前所寫下的。目前的構想,部落格內大概會放一些較私人性的隨筆、極短篇小說,短詩之類的,筆風跟方向都還在試水溫,希望大家會喜歡囉~各種題材我應該都會嘗試看看,看看自己比較適合或擅長怎樣的題材。謝謝大家過來看喔~

        今日主題:有勇氣的人

        常常看到會有人在網路上發表自己對某些事件的一些看法,不論他們和我所支持的立場是否相同,我都覺得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是非常勇敢的,一方面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能會遭到別人惡言相向的攻擊,另一方面,如果跟大家的想法都不相同的話,就會很容易被排斥的。但社會當中,就是需要多元的聲音,才能讓我們更加了解不同人的立場和思考方向吧,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部落格每天晚上10點準時更新喔~謝謝大家(今天晚了一點的說)

2017年4月28日 星期五

美和之鄉。第九章(完)

從井底深處升起的焦躁感,隨著越發緊縮的手,如同一條大蛇盤繞而上,意圖將我當作飯後點心。
我沒有辦法動,只能直視前方所發生的一切,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眼前的男女在純白的雲朵上,赤裸著,小水珠組成的雲霧包圍著他們,說話聲停止下來,房間的空氣像是突然被人抽成真空狀態,女子的嘴似乎在喊叫模糊不清的字句,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男子並沒有注意到,只是閉上眼睛,享受一切。

「妳看看,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喔。」後方冰冷的聲音,以男子低沉的聲線說著。
「什麼?」我略略從唇間吐出不像聲音的空氣,以極度微弱的聲音說,像是從腹腔內發出的腹語。
「一切就像是隨著齒輪的運轉自然的發生,就跟世界萬物一樣,仔細的看,還會發現那是昇景的臉呢。」
「怎麼可能?我怎麼看都不像。」
「就像反覆在水面浮沉,永遠沒有真相,只有雲霧撥開之時。」她文不對題的說。
「妳太誇張了吧,什麼真相不真相的。」
「所能做的,只有等霧散去而已。」她說。
腳所站的地方漸漸變得雲朵般柔軟。
沒錯,我們都只能等霧散去而已,她輕聲的在我耳邊呢喃,像是迴繞不去的鬼魅之音。

房間裡頭的電視自動開啟,放送著介紹熱帶雨林的紀錄片,老舊的螢幕模糊不清,只剩下聲音是清晰的,不同的樹種一一站在攝影機前,被主持人介紹,像是森林的聯姻大會,由我們這方挑選,什麼是適合的,合的了胃口的。

我們都以為最適合自己的,從來沒出現,卻不知道長時間陪伴在身旁的人,就是最適合自己的人,好像每個人都懂的道理,輪到自己時卻逃不出漩渦,而不斷往下沉。
我們都是知道真相的,只是願不願意面對而已。
心中有個從草原上吹來像微風般微弱的聲音對我說。

我沒有望向你的眼睛
只是看著一旁枕頭的橫條紋
模糊的白
洗潔劑的味道
世界在晃動
叫我抱緊你
卻抓到一片虛無
比空氣更不如
有意無意的推開
緊繃的像弓
嘴裡吐出的隻字片語
都呢喃不清
眼淚遊走在身體間
不會如同愛撫
我哼出艾爾葛柏頓的歌曲--雲朵之上。
輕鬆的音調,像是羊群從山上奔馳下來。
鏡子的框架像是攝影機的邊框,而我是MV的導演,只等我一聲令下。
隨時撤換男女主角,隨時更改劇情,主導實驗性的小劇場。

有人輕輕拍了我的肩,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我回來了。」他說,手上還提了早餐的袋子。
「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況且我在等著看好戲呢。」
「電視嗎?我也覺得那部電影蠻好看的,等下一起看吧。」
「什麼電視,我說的明明是那裡。」我指向鏡子,卻只看見一隻指著我自己的手。
「哪裡啊?妳在說什麼?」他一臉狐疑的看著我說。
「剛剛明明在的。」
我走出去,看著床鋪,彷彿只要再看久一點,剛才的男女就會再次現身。
「什麼都沒有啊,是不是感冒啦,等下我帶妳去看醫生。」
他也跟著我走出來,被封住的入口敞開了,沒有被人敲碎的痕跡。
「不是,你到底是誰?」
「我是熊啊!妳忘記啦,昨天我們在居酒屋認識的,妳還因為我的名字嘲笑我好久,妳啊,宿醉很嚴重吧,來喝杯茶解解酒。」他提著兩大帶的塑膠袋,笑笑的對我說。微微凸起的肚子,像是和藹可親的熊。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唉……我最討厭妳們這種喝酒就忘事的女生了,每次都要解釋老半天,甚至有些還解釋不通,直接走人,女人啊,難搞。」他嘆口氣,邊坐在床上說。
「什麼意思妳們?說我難搞,你自己才難搞吧,某名奇妙跑出來,現在倒反過來說我了。」
「行……是我的錯,坐著吃東西吧,話別這麼多了。」
他拿出雙人份的三明治和豆漿,把其中一份遞給了我。
我咬下了第一口,卻有點反胃。
靈魂被一陣撕裂,裂開如黑洞般深邃的大洞,所有物質都往這裡吸附,像被誰拿走了什麼一樣。
兩腿間明顯的酸痛,嘴唇不明原因的腫痛。
我瞄著正在盯著電視看的稱為熊的男子。
他大口吞嚥三明治的模樣,像是飢餓已久的熊,貪婪地張開最大限度,網羅獵物。
我沒有任何印象,我連居酒屋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
他穿著黑色短袖上衣,牛仔褲,眼睛並沒有看向我。
「我什麼都沒有做喔。」他一面喝著豆漿一面說,還因為嗆到而咳嗽了幾下,但不影響話語的真實性。
「嗯。」我說。
「昨天啊,我才親妳一下,妳就昏倒在床上,像是休克一樣喔,真的把我嚇死。」
「是嗎?」
「是啊,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跟我說吧,我在想妳是不是有親密關係過敏症。」
「什麼是親密關係過敏症?」
「我遇過的很多女生都有啊,因為對於親密關係的極度恐懼,身體自然產生一種激素,刺激腦部,進而引起全身的過敏反應。」
「有這種病?」我一臉狐疑的問。
「可以上網查查看啊,不然怎麼解釋妳的狀況,我是不會怪妳啊,因為妳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從遙遠的地方走來,腳底下就是一望無際的深淵,我看著熊,就想到那樣的畫面。
電視上的畫面依舊是蓊鬱的森林,卻有隻模樣怪異的白鳥穿梭,過度肥大的腦袋,血紅色琉璃狀的眼眸,稀疏的羽毛,像是在混濁泥水裡打滾過般的骯髒,平常人絕不會想輕易靠近,只要看過一眼,就會像被詛咒,渾身都不對勁。
它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像是一個女子,在深夜裡遇見神色詭異的男子,被突然襲擊。
「這隻鳥還真怪啊。」他厭惡地看著說。
「是啊。」我說。
那聲尖聲,轉動了空氣中隱形的齒輪,風開始流動。
「我送妳回去吧。」他說。
「我不想回去,我寧願在公園的長椅上過夜都不想回去。」我說。
「別這樣。」他試圖勸勸我。「這樣吧,我把你送回我們相遇的居酒屋,妳自己決定要不要回去吧。」
「好。」我以平平的聲音說。
「要把貓子帶回去嗎?」他舉起放在一旁的塑膠籠子,裡頭有茶色的小貓喵喵叫。
「貓子?什麼時候有貓子?貓子不是人嗎?」我驚訝的說。
「不是妳把貓子帶來的嗎?妳忘啦。」
「是嗎?」
「是啊。」他拍一拍籠子的頂部,貓子發出尖銳的叫聲,像是要衝破籠子,對我展開攻擊。
「我覺得啊,妳不必都覺得自己不好,其實跟有人喜歡酸,有人喜歡甜,有些人喜歡又酸又甜一樣,貓子不是不喜歡妳啊,只是牠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啊?」
「可是我討厭牠啊,牠根本就不喜歡我,還要裝作沒什麼似的,討厭就說出來嘛。」
「有啊,牠表現出來了。」
貓子對我露出尖銳的牙齒,微微的露出牙齦,像我是曾欺負過牠的人,要咬我一口報仇般。
他把籠子交給了我,另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信封泛黃,封口像被重複打開又再封起來般,觸摸的瞬間感覺到一股濕氣,像是摸到長在潮間帶的青苔般詭異,紙上還有像沙子的粗粗的黑色顆粒。
「昇景要我給妳的。」他說。
「你也認識昇景?」
「是啊,我跟他認識很久了,他常常跟我說妳的事,你們一起做過什麼事我大概都知道啊,當然不知道細節啦,細節他是從來不會說的,你們吵架的時候他也常常找我出去喝酒呢。」
「是這樣啊。」
「是啊,所以啊,別在逃了。」他溫柔地輕聲說,像對待一隻濕淋淋的小貓。

我打開信封,信紙被水浸泡過般,在邊緣的地方有泛黃的水漬,輕輕的飄來海的氣味。

給貝琦:
很開心能夠把信交與妳,在妳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到美和去了吧,請不要來找我,縱使妳知道那裡是哪裡。
海的這端清澈、透明是妳最喜歡的樣子,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妳還好嗎?我把貓子留給妳,想留給妳我們最後的回憶,我不知道怎麼說妳才會諒解我,只好透過信的方式。
人本來就是自己一個人來,自己一個人走的,所以不要擔心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當中,有太多繁雜的事物遮蔽了眼睛。海浪可以把我們吞噬或把我們引領到另一個方向,但其實重要的不是海浪,而是妳啊!貝琦,海流怎麼走那是海流的事,太陽怎麼運行那是太陽的事,妳又怎麼能夠,想代替海流或太陽呢?那些擁有徵兆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徵兆而已,又怎麼能代表真相呢?
說到這裡,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懂,我們曾經歷過的事物都粉碎在一起,沒有辦法分清。

PS.請別為難熊吧!

他這樣寫道。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呢。」我對熊說。
「是啊,他是再也不會出現了吧,現在妳看到的有只有信而已。」
他指了指信,那紙脆弱地好像只要輕輕一彈就會破,像書法專用的宣紙。
昇景的字跡凌亂,幾滴墨水落在停筆的地方,感覺上像想了很久才寫出來這些。

「沒有,貓子就代表他啊。」我看著那籠子對熊說。
「不是吧,他上面不都說了嗎?他說他把貓子留給妳,當作我們的回憶,不是當作他啊。」
「有什麼差嗎?」
「有啊,貓總不會變成人,人也不可能變成貓,這像是只有在夢裡存在的事情吧,總而言之,貓子不可能是代表昇景的意思。」
「可是,我就是想要牠代表昇景啊,你又管的著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養著不就會天天見面嗎?天天見面的話,就會一樣想著,就像別人不是都說,分手以後要把對方的東西收起來或丟掉,是一樣的意思啊。」
「可是我們又沒有分手。」我說。
「是沒錯,沒有在一起,哪來的分手,不過剛剛我說的話,其實跟分手沒有什麼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
「妳真是夠了啊。」

窗外來了一隻模樣怪異的大鳥,就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過度肥大的腦袋,血紅色琉璃狀的眼眸,稀疏骯髒的羽毛。
像電視裡那樣難聽的尖叫著。
「走開。」熊一面對牠揮手一面說。
我穿起衣服,綠色的纖維,像有無數隻藤蔓攀附在我身上,從手指尖像蟲子般蠕動至我的手臂。
「好噁心。」我說。

鳥沒有飛走,牠只是盯著我看,透過玻璃,透過空氣,牠鮮黃色的鳥嘴微微的抿著,眼神輕視的看著我,彷彿我是隻趴在地上讓人厭惡的蟲。
「不是的,我不是蟲。」我對牠說。
「妳在跟誰說話?」熊說。
「沒有。」
我不想告訴他,我看到了什麼。

回到醫院裡,遇見熊和收到那封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躺在床上,一切都鬆散開來,原先輕飄飄的骨頭和氣息也都沉澱。
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不清,再多的雨水似乎都沖不走那片薄膜。
我累了。我對自己說。
謊言啊,謠言啊,欺騙啊,類似的語言,都聽累了,也說的累了。
真的假的也不再重要了。
那如夢似幻的影像,老實說,我也都不再在乎了,他們要怎麼說,就怎麼去說吧。
那些細碎的風的語言,在背後窸窸窣窣地響著,想聽清楚,卻又被隔絕在外,令人煩躁的白色噪音。

電視的主播以字正腔圓的口音,報導新聞快報。

今日警方在美和鎮的海邊,發現兩具浮屍,五官皆以被海水泡爛,無法辨識,若有失蹤的親友,請至美和派出所備案。

我望著天花板,雪白的毫無瑕疵,我知道那裡有一片海,潔白的沒有任何名字。

美和之鄉。第八章

一連串更爆裂的破音聲,和尖叫,從話筒的地方炸出來,像是有火花一樣,刺傷我的耳朵。
「我說了,他不在這。」我以最大的音量吼回去。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茶色的小貓抓著我的褲腳,喵喵的叫,飢餓的雙眼和骨瘦如柴的身軀讓人憐愛,背上似乎有皮膚病造成部分區域脫毛。
我站在那觀察了一個小時,看看有沒有母貓的蹤跡。
高速公路上無數的車奔馳,像流逝的時間,不再回頭,那些甜蜜的時光,彷彿蒙上一層陰影,臉都漸漸模糊起來,我知道他還在那裡,如同星星一樣的閃耀,只是他不再屬於我,光芒也將照耀別人,他將帶給她溫暖,就像他帶給我的一樣。
事情總不會像自己的想的那樣順遂。

沒有母貓回來。
我從人行道上拿了被棄置的紙箱,剛好可以抱在胸前的大小,把牠引誘進去,抱在懷中。
當時的我,卻不知道這是一切惡夢的開始。

從獸醫院回到家裡後,家裡被慘淡的雲霧圍繞,像下過大雨般散發霉味,我打開紙箱,牠害怕地縮在紙箱的一角,用畏懼的眼光看我。
「不用怕啊。」我對輕聲牠說。
牠的小腳蜷曲在一起。
「先吃點東西吧。」我說。
我泡了些貓奶粉,倒在盤子裡,擺在紙箱的外面。
夜晚裡,牠不斷發出哀號,像是哭泣的聲音,小聲地從紙箱裡傳出。

牠不斷發抖著,我多放了一條毯子進去,確保牠足夠溫暖。
打開電腦,我上網搜尋如何照顧和餵養小貓的資料,但那些文字像是阿拉伯字的難懂,螢幕在我面前扭曲,散發淡淡的彩虹旋光,又是那股抽離感,隱隱約約的躁動在心中,想把整個桌子一推而翻的衝動,我的手已經不再是我的手,腳也像是失去了控制。

看看小貓或許會好一些,我這麼想。
黑色的淚從牠眼角滴出來,像濃稠的墨汁。


現在我站在舊公寓的頂樓上,張開雙翅,就像即將翱翔天際的灰鶯,水泥地的石塊,被我重複踩踏的只剩下不完整的碎屑,碧海藍天就在不遠處,向前望著,但願不是海市蜃樓卻像是海市蜃樓的地方。

人們總會茫然自己所作的決定究竟是對或錯,然而命運像早就註定的急轉而下之後,才能夠眼睛突然一亮的認清前方的事實。
我想大家都是如此。

我又回到了原點,一切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一樣,同樣的風吹散了同樣的眼淚,我像是努力跑了好久的步,卻什麼都沒得到的小孩那樣失望著,前方那一直等待我的糖果,得知我即將趕到的消息,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望著樓下的公園,幾棵快禿光的大樹,和被人踐踏到只剩下零星幾處茂盛的小草群,形成強烈對比,那裡還有一家外表看起來年久失修的餐廳,被許多張長椅圍繞著,見證它曾經風光一時,人聲鼎沸的模樣。有一對父母正推著一臺嬰兒車,延著蜿蜒的小路,輕聲低語著。

「我們又回到這裡呢。」哈娜從不遠處,以只有我能聽的到的音量說著。
跨過了地上水泥碎屑,她走到我的身邊來。
「是啊。」我說。
「妳覺得怎麽樣呢?」她說。
「一切都沒有變。」
「對啊,照理來說,不是應該可以結束了嗎?」
「我想這不會有結束的一天,除非我真正的死掉。」
「可是這樣真的很讓人困擾呢。」
「怎麽說?」
「明明想要好好解決一件事情,讓它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努力了老半天,才知道根本不可能。」
「是啊,很令人沮喪吧。」
「不管怎麽說,我覺得不一樣的可能不是事情的樣貌。」
「不然是什麼呢?」
「像是蝴蝶效應細小的變化,細微到沒有人能看見,要等到時間將一切擴大後,才能看清楚變化之後的樣貌。」
「也是,可是現在的我們只能等著嗎?像是傻子一樣的等著?」
「當然不是。」

我快步走向通往樓下世界的那個門,想證明什麼。
卻發現門被鄰居雜七雜八的大型家具堵住了。
「該死的。」我說。
我連門把都碰不到,全都像是垃圾堆一樣的廢棄物。
「我就說吧,根本不可能,還在那裡癡心妄想。」
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夠了妳,什麼事都沒做就不要在那裡說風涼話。」
我反覆察看四周,尋找任何可能的出口。
但角落不是蜘蛛網,就是破舊的打掃用具,沒有任何往下的通道,就連電影裡常見大樓的通風管也沒有。
渴望不可能存在的存在是令人最悲傷的事了。

我往大樓的下方看了看,冷冽的風從我的臉頰呼嘯而過,像是被賞了巴掌一般,空蕩的街道,以回音呼應我的請求。

哈娜突然大叫了一聲,我轉頭朝聲音的來源方向看了過去。
「這裡有個梯子。」她像是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的那樣興奮的大叫。
我走過去查看。一個幾近鏽蝕的鐵紅色直立式梯子,依附在瓷磚逐漸剝落的外牆上,長度達至街道,風一吹動,即發出,金屬的撞擊聲響,像是骨頭快散架的老爺爺般。
「這可靠嗎?」我秉持著十分懷疑的態度,我不願冒任何可能摔傷致死的風險。
「說來這也是妳自己造成的,如果妳不那麼長久待在上頭的話,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有些事情不是靠單獨自己就能解決的。」
「我懂。」
「話說小提琴男的事情也一樣,我想如果他能懂的話,就不會連是現實還是夢都分不清了。」
「妳覺得那是假的嗎?」
「是真是假並不是由我來說,對他來說是真或假才是更重要的。」
「是這樣嗎?」
「當然是啊!」
她先把一隻腳跨了出去,接著另一隻腳,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猶豫,掌心因而沾上了鐵鏽。

「不過妳覺得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呢?」我說。
「沒有對跟錯,在還沒走到盡頭的時候,一切都無法下定論。」
我也跟隨著她跨過矮牆,像影子一樣,重複她的動作,一階一階的移動著腳步。

「那妳覺得這樣的事有原因嗎?」我問。
「要說原因嗎?肯定是有吧,就像是無數星星,才能匯集成宇宙一樣,人之所以變成這樣子的人,背後一定有無數細小的原因,但那些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就無法說明了。」

過了不久,我踩踏到了人行道上,我思索著「原因」這兩個字。
那像是沉重的迷霧一樣籠罩在我的心上,眼前的世界變得朦朧。
不開心的事物被空氣綑綁,無法隨風流去而逃脫。

我走進一家燈具店裡,五花八門的燈具絢爛奪目,被層層的堆疊的鏡子複製創造更大的空間,深而遙遠,觸碰而不見底。
店員只留下一台看似不起眼的收銀機,年代有點古老的樣子,不見人影。
我看見鏡子裡的那個人,蓬亂的頭髮,憔悴的神情,黑眼圈隱隱約約的浮出來,一套淡綠色的長衣褲,胸前的不明的東西正在躁動著。
我的腦袋像是被打了許多死結,和沾上了厚重的漿糊,僵在那裡,沒有辦法動彈,一切的事物都無法理解,無法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所作所為、和那心跳動的聲音,宛若死寂一般的寧靜,凍結了時間。

室內開始下起了雪,但是並沒有一絲寒氣,像似棉絮的東西,飄落在我的頭髮上,我檢查著我的臉,眼睛,鼻子,嘴唇,皺紋都是真的存在的。
片片的雪花,很快的以細菌繁衍的速度覆蓋住燈具。

一切都似命運般自顧自的轉動著,沒有誰的允許。

在鏡子的那一端,我看見小提琴男淺淺的微笑著。
,哈娜已經消失了蹤影。
「你為什麼這麼做?」我說。
他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讓嘴唇上下開闔。
「因為孤獨使人發狂,讓人做一些失去意志的事情,像被命運安排好的一樣,自顧自的航向另一側的軌道。」
原來他和我的感覺一樣,甚至不謀而合。
「命運、自顧自的?」我問。我很好奇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沒有錯。」
「難道沒有徵兆嗎?」
「再巨大的徵兆都會被我們自己忽視,像是看穿一棟實際存在的房子,是謊言把它透明化了。」
「好像有點懂了。」我說。

鏡子碎裂了開來,碎屑朝我臉上噴濺,我卻感覺不到疼痛,溼黏的液體從各處流出來,我不在乎。
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
那屋子像是要崩塌一般,地板和燈具都在搖晃,像是哭泣的顫抖,不斷抽泣,一次比一次更為劇烈。
最終,任憑房子垮了下來。
被壓住的我,宛如被巨人的腳掌踩過。

我在雲朵裡醒了過來,柔柔軟軟的,像剛出爐的棉花糖,躺在用雲做的枕頭上格外舒服,整個人輕飄飄的。

一翻身,卻看到旁邊有個床頭櫃,甚至還被擺了電子鐘,閃爍著紅色的不祥光芒,我爬起查看,一旁的信紙印上了「香格里拉酒店」的字樣,配合著東正教洋蔥式建築的logo,在空白的地方,有人用鉛筆寫下「去去就回。」字跡潦草,我看了三四次才意會過來。
這是誰的字?
我沒有跟任何人來酒店吧?
怎麼會這樣?
我往被子裡的身體看了看,居然是裸體的。
衣服被散置在前方的沙發上,鮮紅色的內衣褲,一件罩袍式的黑色絲質睡衣,那根本不是我會穿的衣服,我的衣服一定被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我像是無頭蒼蠅在房間尋找。
我拼命的回憶發生過的事情,但無論怎麼想,只記得,我被壓住了。
四肢癱軟的在床上放鬆身體,到處都沒有綠色衣服的蹤影,釘在天花板上的鏡子清晰地反射出我肌膚的狀態,乾燥粗糙,眼神空洞,像是被丟進洗衣機裡的貓咪,過度驚嚇,沒有辦法回神。

毫無預兆的一股嘔吐感,從舌根竄上來,我趕緊跑到廁所吐到馬桶裡,一團一團毛髮似的髒東西,伴隨著暗黃色濃稠的痰,衝擊我的世界,腦海中嗡嗡聲像有無數蜜蜂徘徊。
吐完之後,感覺還是很糟糕,我趴在馬桶上,虛弱的沒有辦法說話。

浴缸裡,發出了嗚嗚的喊叫聲,我靠近一看,卻什麼都沒有,裡頭水大約八分滿,澄淨的如隱密山林的湖泊,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波動著,細小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牽動空氣的某部分,拍打浴缸內部。就在正中心的位置,有個小型的漩渦。

我觸碰那漩渦的瞬間,嗡嗡聲停止了,彷彿時間被人控制,上一秒的流動,因為某種透明的物質,被阻絕在另一端,沒有辦法順利的再進行下去。

浴缸裡的水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的消失,連排水口也像是沒有許久使用。

浴室門外傳來一男一女的嬉鬧聲,我正要走出去查看,卻發現,竟然沒有門,原本的門被與牆壁同色的瓷磚取代,我仔細的摸索每一塊瓷磚,但沒有縫隙,唯一的出口,只剩下頭頂大約只有大腿粗的抽風機。
男女的音量越來越大,像是緩慢的被人調大聲,鏡子裡似乎有人影在移動,變得如同雙面鏡般,可以看見另外那端,正有男女,在床上嬉鬧著,不像一般情侶,像是不認識對方的兩個人在玩一場遊戲,他們各自拿捏著界線與分寸,卻又試圖突破極限,手在彼此的身上游移,不帶有一絲情色或性的念頭,只是需要或渴求彼此的溫度,那跟慾望是沒有關係的。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雙手從背後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直視前方,沒辦法轉頭,眼角瞥見,那雙有如枯枝的手,暗沉的皮膚浮現深淺不一的咖啡色斑點,冰冷掌心透露邪氣,像是整個頭被套入塑膠帶,被迫吸取腐爛的氣味。
我知道她是誰。